中国山水画艺术是“驰思于物表,移情于毫倪”的,只有“以书入画”,悟开化境,才能做到万毫齐力,笔无虚发。这就要求画家主体对所要表现的客观物象有深切的感受和准确的把握,造型依于物象而不黏于物象,用笔源于书法而又不雷同于书法,只有这样,才能在创作的过程中做到“心随笔运,取象不惑”,从而达到“笔过形具,形具神全”的艺术效果。将书法引入绘画之后,山水画的技法与品质从此更加完美与高贵,从而“中国画本身带上了强烈的书法趣味,国画的线条、墨韵,处处透露着抽象之美,它有独立的审美价值。也就是说,即使离开物象,单独地欣赏一笔一划、一点一块,都会使人怡然自得,心醉神迷。”
受隋唐绘画审美观念影响,五代荆浩着重对绘画真实性的探究。“图真”是荆浩评判山水画的基本标准。荆浩《笔法记》曰:“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若不知术,苟似可也,图真不可及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的概念是对客观物象的真实反映,这里的“真”与“似”是相对立的。荆浩又说:“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其美学之意义在于将“气”和“意象”两个范畴统一起来,从而把“气韵生动”和“观物取象”“应物象形”的命题结合统一:山水画艺术的本质是“图真”,即要创造一个表现自然山水的本体和生命的审美意象。《笔法记》中“六要”“四品”“四势”等概念都贯穿着崇尚真实的精神。山水画意象造型中“真”与“气”的并提,是实景与虚境的融合,是意象向意境的推进。
9. 尹沧海:《沧海论画》,沈阳:辽海出版社,2010年版; 回顾中国山水画发展历程:萌芽于魏晋;成熟于隋唐;兴盛于宋元;承续于明清,“意象造型”贯穿始终。由“意象”显现“意境”,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其中包含着画家主体的感悟与精神寄托,于山水中求得对“道”的体认。 7. 汪裕雄:《意象探源》,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唐代是中国诗歌艺术发展的盛期,不仅在诗歌总量上空前绝后,而且在诗风上也突破了魏晋时期玄言诗独领风骚的格局。正因为在诗、画两方面都达到了高度成熟的地步,因此山水画的“诗画交融”最早由唐代的王维实现。王维博学多才,涉猎广泛:于诗,则广涉游侠、边塞、山水田园诸题材,格调或高亢或委婉,情感细腻而丰富。尤其山水诗艺术成就最高,既能概括地描写雄奇壮阔的景物,又能细致入微地刻画自然事物的动态,从而构成独到的山水意境,如《使至塞上》《山居秋暝》《辛夷坞》等。于画,则“善画山水、人物,笔纵雅壮,体涉古今”(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人物、山水智巧兼优;青绿、水墨信手拈来,其最为世人称道的是水墨山水画。在他的山水画里,一变勾斫之法,始用渲淡、皴法,迥出天机,笔意纵横;对景造意,不求繁饰,心铸雅韵,禅意顿开。基于此,王维被后人称为“文人画祖”。王维的诗与画都达到了情景交融、亦诗亦画的境界,并且他对思考诗与画二者之间的关系亦有一定的自觉。其在《偶然作六首》中说到:“当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不能舍余习,偶被时人知。” 中国山水画的写意性,源于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之影响,是中国古典哲学与古典美学衍化与发展的产物。作为 山水画审美意识形成的根源,“意象造型”使画家在感知外在世界的同时反躬修己,使自己的精神得到升华,达到“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山水画写意性笔墨的出现与“诗画交融”与“以书入画”的发展密切相关。山水画以独立姿态登上历史舞台起始于魏晋南北朝时期。
二、中国山水画之意象
宋元是中国山水画发展的高峰,绘画和理论都达到高度成熟的阶段。中国山水画“意象”的明确提出即见于宋代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唐张璪员外画山水松石名重于世,尤于画松特出意象。”郭熙继承了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思想,提出了“身即山川而取之”的命题。郭熙认为,山水画“意象造型”的前提是画家要有一个审美心胸,即“林泉之心”。它不仅关乎山水画的创作,亦关乎山水画的欣赏。有此“林泉之心”,则“画见其大意,而不为刻画之迹”。在“意”与“象”二者之中,郭熙首先强调“意”的主导地位:“画者当以此意造,而鉴者又当以此意穷之,此之谓不失其本意”。同时,郭熙亦未忽视“象”的作用。山水画的“意象”应该是“意”与“象”的契合,应该包括“景外意”“意外妙”,从而引发画者的无限情思。这也即是其“三远”观点的意义所在,惟“远”才可致“道”。对于山水画“象”的营造,郭熙从时、空两个方面展开论述:“三远”着眼于空间之营造;“四时”“朝暮”则立足于时间。随后韩拙在《山水纯全集》中更为细致地勾勒出山水画意象造型中“象”之营构。受此观点影响,宋代山水画总体上呈现出“意”“象”兼备的山水面貌:即有蕴含天地大道之内蕴,又具引人入胜之视觉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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